卯时一刻，苏府正院花厅已摆满十二扇紫檀屏风。
雪后初晴，日光碎金般铺在青砖上，也照在那条石榴红织锦裙上。
柳氏亲手托着裙，袖口熏了沉水香，笑得一脸慈爱：
“凝儿，来试试。这裙子我熬了三个大夜才定下纹样，保准叫人眼前一亮。”
裙摆展开，缠枝莲铺陈，金线暗纹闪了一下——
苏锦凝眯起眼。
旁人看不见，她却看得分明：莲枝深处，压着极细的“庶子登科”四字，用的是通经断纬的底纹，只有在斜光下才会显影。
前世，就是这四个字，让她在众宾客面前成了笑话。
今生，她要让这四个字，变成柳氏的催命符。
“劳继母费心。”
苏锦凝双手接过，指尖故意掠过金线，转身面向宾客，轻轻旋了半圈。
阳光恰好穿过檐角，斜斜照在裙摆。
莲纹深处，暗纹陡然浮现：
双凤朝阳，羽翼张扬，凤尾扫过“庶子登科”，将那四个字压得支离破碎。
前排的李大人“咦”了一声，起身拱手：
“柳夫人，嫡女及笄用凤纹无可厚非，可凤下压‘登科’，按《宋仪》乃大不敬，您这是——”
一句话，满厅哗然。
柳氏脸色刷地惨白：“李大人看错了吧？只是缠枝莲……”
“是吗？”
苏锦凝提裙，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，声音柔软却清晰：
“可张妈妈说，是按您给的图样绣的‘双凤朝阳’，难道她绣错了？”
张妈妈早候在侧，闻言捧出一卷《宋仪》，高声念：
“嫡女及笄，纹用凤、麟，庶子不得僭越。”
她抬头，老泪纵横，“老奴绝不敢擅改图样，请老爷明鉴！”
屏风后的苏承嗣面色铁青。
他早知柳氏不安分，却没想到她敢在礼法上做文章。
“柳氏。”他声音沉沉，“你还有何话说？”
柳氏扑通跪下，佛珠散落一地：“老爷，我只是……一时心急，想添些吉祥纹样……”
“把裙子烧了。”苏承嗣冷冷吩咐，“及笄礼继续，不必你插手。”
火盆端上来，石榴红裙被投入火舌。
金线发出噼啪细响，火光映着柳氏惨白的脸，也映着苏锦凝微垂的睫毛。
她后退一步，声音低却足够让柳氏听见：
“继母，火能毁裙，却毁不掉证据。接下来，该算绣坊的账了。”
柳氏猛地抬头。
苏锦凝却已转身，面向香案，脊背挺直如竹。
张妈妈高唱——
“一加缅茄簪，祝**德行端正——”
金簪穿过发髻，乌发雪颈，日光下像一柄出鞘的剑。
……
礼毕，宾客散尽。
柳氏被丫鬟扶回房，脚下一软，险些栽倒。
她回头，隔着人群，正对上苏锦凝的目光。
少女微微一笑，无声启唇：
“这才开始。”
【本章彩蛋】
苏州城热议：
“听说了吗？苏大**把继母送的礼裙当众给烧了！那火盆里的金线，烧成两团凤凰，闪瞎我眼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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